［提要］弗洛伊德区分了人的心理结构的不同层次，这就为通过分析心理各层次彼此的作用来治愈心理疾病，奠定了基础。心理结构三层次彼此作用的推动力就是本能。所以人格结构要通过人格的动力运行发挥作用。
问：上次你介绍了弗洛伊德阐述的人格结构，但是这三个层次在心理活动中似乎是浑然一体的。它们各自的作用是什么呢？
答：你看得很准。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全然不会觉得心理活动是有区别的。我们日常感觉、生活、下判断、喜怒哀乐、欲求、厌恶，都是一个个完整的心理事件。倒是有心理异常的人，不能把握一个完整的心理过程，严重的时候医生会判断他是不是精神分裂。遗忘、妄想、颠三倒四、时空易位，这些心理表现都反映出心理结构的平衡、稳定被打破了。为了解释这些现象，弗洛伊德提出了一套心理动能说。介绍这套学说之前，我们先要分析一下和心理动力有关的两个概念，一个是我们上次讲过的libido，也称它为原欲，一个是我们今天要讲的本能instinct。前一种我们可以把它理解为生命能量，也就是一个生物体要维持生命的欲求。而后一个，则可以把它理解为身体的机能，也就是生物的刺激、反应能力。这两者常常都被称作本能而混在一起，其实差别很大。在我看来，力比多更是一种心理学的设想，因为我们看不到什么是力比多本身，我们只能看到人体机能的反应，比如性要求，它一定通过与性有关的活动来满足。黑暗中猛然一束强光，机体通过立即闭上眼睛的本能来保护自己。弗洛伊德对这两者的区别，论述得也不算清楚，但他说过这么一句话，“力比多和饥饿一样是一种力量，本能借这个力量以完成其目的”。
问：照这个说法，似乎可以把它们解释成油箱和发动机的关系。发动机给汽车提供动能，而油箱中的油给发动机提供能量。
答：你这个理解有点儿意思。弗洛伊德他是既有科学家追求实证科学的冲动，又有哲学家构造体系的冲动。在我看来，力比多，也就是原欲，有点像牛顿力学中的所谓“第一因”。第一因推动宇宙运转，剩下的世界就全依照物理学定律来运行了。所以文学家茨威格，他是弗洛伊德的好朋友，讲了一段话，或许可以帮助我们理解力比多的性质。他说，“人不想要永恒，尤其是灵魂并不渴求精神生活，它只是受欲望驱使，盲目地渴望着。普遍的渴求是所有心理生活的第一下呼吸，就像身体渴求食物，灵魂也渴求欲望。力比多这一原始的欲求，是灵魂无法抑制的饥饿，使它迎向世界”。这是在确定人的生理本能的心理能量。下面我们开始介绍，本能如何推动人的心理过程运作。
问：你所作的这个区分挺重要，因为心理分析学的治疗，要靠分析本能在心理各层次的运作状况来进行。
答：是这样的。我们现在给本能instinct一个定义。听友们记住了这个定义，才好理解精神分析的那些带有一些技术性的理论，然后才能理解我们下面讲到的，拉康如何处理这些命题。对本能比较权威的一个定义，来自美国精神分析学派的一个大将霍尔教授，他说，“本能被定义为决定心理过程的方向的原初状态”。霍尔教授的这个定义来自他对弗洛伊德心理学的动力学解释。刚才我们说弗洛伊德有相当强烈的实证科学倾向，他把近代物理学的一些原则，比如动力论、能量守恒原理，引入心理学。他把人体看作一个复杂的能量系统，而且能量在这个系统中互相转化，比如人们把从食物中摄取的能量，转化为循环、消化、肌肉运动的能量，同时也转化成心理能量。霍尔教授说，“操纵人格三大系统的能叫做心理能，它跟其他形式的能一样做功。心理能做心理功，如思维、记忆、感知等等”。也就是说，在人的人格中做功的能就是本能。更细一步分下去，所有的本能都有四个要素，一源头，也就是说这本能是出自哪儿，二目的，这本能要干什么，三对象，它冲着什么去，四冲动，它如何动作。比如觅食本能，它的源头是饥饿感，它的目的是获取维持生存的营养，它的目标是一块面包，它的冲动是攫取这块面包。这一串动作都是为了达到本能的最终目的：消除人体的欲求状态。比如饥饿本能的目的就是要消除人的饥饿感，性本能的目的就在于消解性的欲求。
问：这些分析很清楚，我们常用本能这个词儿，却不大想本能的目的是什么。
答：霍尔教授更进一步地说，“本能的目的就是消除该本能的根源”。那么从这个定义出发，我们能看出人的本能的一大特点，就是本能的保守性。我们爱说本能冲动，其实本能的每一个冲动都是为了消除攻击性，缓解紧张度，最后消除冲动。所以弗洛伊德说，本能是保守的。在它的一个目标达不到的时候，它就会改变面目。听友们请记住这个特点，下面在讲梦的解析时还会谈到。好，现在我们回到人格结构，看看本能在本我、自我、超我这三个层次上是如何运作的。首先，本我这个最内在、不易察觉的层次，恰恰是全部心理能的储藏库。本能的能量不断从本我中冲出来寻求满足。但正像我们前面讲过的，本我追求的是快乐原则，它是非道德的。所以本我中的本能能量对社会而言是危险的，因此它必须受到自我和超我的阻断和引导。而自我本身并没有心理能量，它像个阀门，控制着本我不顾一切、追求快乐的本能冲动，同时吸收本我中的本能能量，比如当饥饿感强烈时，眼前只有一块面包，自我会抑制本我吞食的冲动，而把面包分给需要的老人或孩子。自我的心理能量取自本我，而本我的能量充沛，源源不断，这就使自我必须处理多余能量，这就是自我的学习能力。一个自我强大的人，一定有强大的学习能力。本能在自我的吸收和转移下，会变成建设性的能量。好，下一次我们再谈超我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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