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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叛与解构的智者米歇尔·福柯第五节 理性与疯癫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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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要]福柯在历史文献中寻找证据,以说明疯癫是一种由理性和非理性共同构造的社会功能。理性的强势话语,造就了对疯癫的判定,而疯癫只能沉默相对。但是疯癫的权利又借助艺术创造彰显出来。在那些伟大的作品中,他们发出比理性更强的声音。

反叛与解构的智者米歇尔·福柯
反叛与解构的智者米歇尔·福柯 AF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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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福柯似乎认为,社会对待疯癫的态度是退步的,这点很让人费解。

答:这一点要从福柯把疯癫看作一种文明现象来理解。用罗兰·巴尔特的话说,“他把一个自然的断片,还原到历史之中,将我们迄今认作为一种医学现象的疯癫转换成一种文明现象”。这个看待疯癫的角度是完全另类的。福柯认为,疯癫是理性对非理性的一种强暴,在这个强暴中,疯癫是处在被排斥的地位。一个 精神正常的人,会以负面的命名指称疯癫,比如神经病,疯子,神经错乱等等。听友们自然能体会这种称呼所具有的贬损之意。正是这种理性对非理性的命名,使社会对疯癫采取排斥的态度。疯癫之人在社会中毫无地位,使他们被收容被禁闭,他们唯一合理的处所是精神病院。这里对人可能比监狱还要残酷,听友们只要回想一下美国那部著名的电影《飞越疯人院》,就能明白福柯的意思。但这还不算,对社会另类人的这种指称,很方便地成为专制暴政实施政治迫害的口实。我们只要想想前苏联有多少自由的思想者被关进疯人院就可以明白。听友们要记住,福柯的所谓古典时代,是指十六世纪到十八世纪,因为我们在人文学科内谈古典时代,一般都专指希腊罗马时代。而福柯恰恰认为,在希腊罗马时代,疯癫还不是理性所排斥的对象。据他考证,中世纪时人们对疯癫的态度还是相当宽容的,所以会有愚人船这种形式。他说,“这种船载着那些神经错乱的乘客,从一个城镇航行到另一个城镇,疯人因此过着一种轻松自在的流浪生活”。而且他还认为,那时人们给愚人船以方便,因为有一种象征的意义。他说,“水给这种做法添加上了它隐秘的价值。它不仅将人带走,而且还有净化的作用”。罗兰·巴尔特也同意这种说法,他说:“在那时,疯癫还没有以疾病的形式对象化,而是被看作通向超自然的一条伟大道路,一种交流方式”。

问:那么难道精神病学的发展,反而剥夺了疯癫者的自然权利吗?

答:问得好。我们应该记住,福柯不反对精神病学科,他自己就在学习这个学科上花了很大的精力。他还为此写过一部书《临床医学的诞生》。他的研究角度不是精神病学本身,而是疯癫这个社会事实的哲学意义和文化意义。他要揭示的是社会对疯癫现象的认识,也就是说,只要一个人神经质,或精神异常、错乱,就把他判断为病人,需要排斥、禁闭和用药。他所说的疯癫,含义其实相当广泛。可以说从一般社会观点看,不符合常规,不符合大流的行为,甚至智力上的迟钝,都在其中。性取向的不合常规也包含在内。要知道,欧洲对同性恋的宽容态度,也是近20-30年才有的。从前同性恋都是归入精神病科的,听友们可能知道,现代计算机的奠基人图林,他是二战期间英国破译德国军事密码的大功臣,在战胜法西斯的战争中,他居功至伟。但他是个同性恋,为此遭到过逮捕,最后被送进精神病院强制服药治疗,结果居然就过世了。像图林这样一个不世出的大天才,竟这样死掉,真让人痛惜。福柯也是同性恋,他关注精神病学,又关注疯癫,这和他内心的感受是分不开的。所以他要探究什么是疯癫,理性凭什么可以有裁判权。罗兰·巴尔特说,在福柯那里,“观察者(理性的人)根本不具有胜过被观察者(疯癫者)的客观优越性”。这话倒是一语中的。福柯考证说,在十七世纪,启蒙理性开始展现时,疯癫就被赋予了非理性的特征。那时开始大量收容疯癫者,禁闭他们,用各种办法治疗他们。那些治疗是相当残酷的,几乎就是折磨。比如捆绑,泡冷水,灌肠,服麻醉剂,总之那些疯癫者、流浪汉、痴呆者,都被当作社会边缘人,都被当作兽性附着人身的表现,所以施加强制是合理的。我曾去参观过法国南方的圣雷米疯人院,就是当初梵高曾经住过的那个疯人院。在梵高的病房对面,是一间盥洗室,屋子中间有一个大澡盆,墙上都是粗大的铁环,用来捆绑那些疯癫之人,把他们用铁链拴住,强制进行冷水浴。连梵高这样的大天才也不能幸免,看了真叫人伤心。法国精神病学的创始人皮奈,首先提出对病人不要用镣铐,这被看作是人性化治疗的开始。照说应该是精神病学的进步,但是罗兰·巴尔特却不这么看,他认为,这些进步主义者反而造成了更严重的错误观念,他认为皮奈把疯癫者从镣铐中解放出来,但又断定他们所患的病症是理性的缺失,把人的一些非理性的精神表现,当成精神疾病。他说皮奈在解放肉体方面是一个进步,但在人类学上却是个退步。

问:看来,像福柯、罗兰· 巴尔特、乔治·巴塔耶这些法国后现代哲学家看来,非理性的领域,是人的精神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块。

答:是这样的。比如福柯在他的疯癫史中,好几次举出文艺复兴大师、鹿特丹的伊拉斯谟的《愚人颂》为例,嘲笑理性世界的知识。伊拉斯谟这位人文主义的大师,借所谓愚人之口,痛快淋漓地攻击教会哲学的理性主义。在伊拉斯谟笔下,所谓的正常、理智才是反常和疯狂。因为恪守理性教条的哲学家,把人的鲜活的灵魂变成了沙漠。他尖刻地反讽说,“智慧是一种像麻风病一样,极易传染的东西,所以要时时提防,一不小心就被感染”,“严重的和不可避免的无知,的确减轻和延缓了道德状况的恶化,而且还全部抵消了所有不道德行为延伸的罪恶”。我们知道,苏格拉底是最具理性的哲人,可伊拉斯谟居然在《愚人颂》诗赞中说:“苏格拉底那个谨慎思考的工具,让上帝像他自己,结果反而愚不可及”。伊拉斯谟对理性与非理性,清醒与疯癫,智慧与愚蠢的论述,让福柯极为欣赏。他说,“伊拉斯谟是从一个远距离来观察疯癫,他是站在自己的奥林匹斯山上观察它”。好,下一次谈福柯是如何在艺术作品中来分析疯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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