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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索女性之谜的先驱西蒙娜·波伏娃之四 两性关系中的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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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要]通过以主人、奴隶辩证法来思考男性与女性地位的历史、现实与未来,波伏娃对女性解放充满信心,因为她坚信“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女性是被建构为屈从于男性的他者,第二性。这就为女性的自由选择、自我塑造勾勒出光明的前景。尽管实现这一前景仍然需要艰苦的工作。

鲍里斯 维昂与萨特(左一),波伏娃(右一)在一起
鲍里斯 维昂与萨特(左一),波伏娃(右一)在一起 D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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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这句话可以说是女性学中最著名的话,你能不能给听友们解释一下。

答:好。这句话出自《第二性》下卷,是开篇第一句话。《第二性》下卷的副题,原文是L'expérience vécue, 英文把它译为 Woman's life today(今日女性生活),我以为译得不准确。

Vécue 这个词有“过去的生活”之意,波伏娃的意思是考察女人在整个历史中的实际地位和经历。翻成today 就丢失了叙述的历史性。郑克鲁先生依法文把它译作“实际体验”,这样比较中性,既有历史又有现实,要更贴切一些。这下卷几乎全部在讲女性成长过程和女性面临的问题,从童年到成熟到老年,从恋爱中的女人到做了母亲的女人,从女同性恋到妓女,可以说像一部女性百科全书。但偏偏在这一卷的开头,她断言,“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她自己明确地解释说,当今女性的 “正常命运是婚姻,婚姻使她们实际上仍然从属于男人,男性的威权远远没有消失,它们依然建立在牢固的经济、社会基础上,因此有必要仔细研究女人的传统命运。女人是怎样学会适应她的生存状况的?她是怎样感受的?她封闭在什么样的天地里?她被允许逃避那些约束?这就是我竭力要描绘的。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明白,女人要继承沉重的过去的传统,尽力铸造新的未来”。波伏娃在叙述中,始终不忘阐明,所谓女性的种种特点,她将之称为“女性气质”并不是天生就该如此,而是社会的要求,是社会的政治经济条件的要求。当我们说女性应该柔弱、妩媚、顺从,这其实是由男人的视角来下的定义。你可以说女人生理结构上就柔弱于男人,但男人身上也同样具有某种特质,他的孔武有力,他的粗犷有力,甚至粗鲁,这些可称为男性特质的东西,并不使他成为从属于女人的类属。那么为什么女性的柔弱就一定要使她的地位低于男人呢?何况还有亚马逊女武士这样的女人,她们的彪悍、勇敢并不输男人。

问:难道波伏娃否定女性有生理特征吗?男女毕竟在生理上是不同的。

答:问得好。有许多批评波伏娃的人,也提出过这个问题。厄苏拉·提德是这样为波伏娃辩护的: “波伏娃承认女性与男性之间有微小的生理和生物上的不同,对于《第二性》的一个常见误解,即是认为它不承认性别差别,认为女性在追求自由的方向上,就应该变成像男人一样,事实上,波伏娃承认性别差别,但是不接受将这些差别视为正当理由来压迫女性,和维持女性在父权制社会中二等公民的地位”。他的这个辩护是准确的。每当人们为男性在社会中的主导地位辩护时,总会举出女性生理上的弱点,但波伏娃在上世界四十年代就看到,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科学技术的进步,男人在农耕渔猎时代的体力优势,将不再是生存必需。女性在一些工作领域优于男人的情况日益常见,男女生理差异再不能成为迫使女人屈从的借口。我们上一讲中所介绍的主奴关系辩证法就已经指明,男人对女人的压迫,会转化成男人与女人彼此认可,而女性会以她独特的聪明才智,成为与男人一样的社会主导力量,甚至在某些领域成为男人的领导。这种情况,我们在现代文明社会中是愈见愈多了。

问:确实,在那些不需要体力劳动的场合,女性完全有能力做得和男人一样好,甚至更好。

答:完全正确。不过波伏娃关注女性的角度,并不仅仅是在工作、生产领域,还有一个重要性绝不低于它的领域,那就是两性关系。在波伏娃看来,妇女在两性关系中的地位变化,标志着女性是不是一个自由的主体,因为正是在这个人生最重要的关系上,女性最是屈辱与不自由。我们只要读一读有关人类风化史的著作,就能明白,在人类社会生活中,男性在两性关系中始终是占上风的,而且是较为自由的。在中国,男人可以三房六妾。在西方,男人可以自由结交许多情妇,没有人认为这是不道德的。在中国的旧时代,原配夫人为丈夫娶小的事情经常发生,这正是波伏娃指出的,妇女也会加入男性的专权。女性会把男性的专制内在化,并接受这种受压迫的地位。她说:“男性和女性都在维持父权制,从而使其得以延续”。其实,这种女性对男性优越地位的不自觉的屈从、认可,在我们的生活中间时常见到。很多女性对男性寻花问柳抱宽容甚至赞赏的态度,而对自己的同性别的人,如果与过多的男性往来,则会被她们嗤之以鼻。这在波伏娃看来,都是因为理性的力量未在女性身上唤起主奴地位转换的要求,从而不知道自由的权利属于所有人,属于男人也属于女人。在她探讨女人自居他者的地位,把男性专制内在化的时候,她举出了一个极端的例子,萨德侯爵。

问:这很有趣,萨德可是恶名在外,波伏娃为什么会对他有兴趣?

答:波伏娃在研究两性关系时,用萨德做例子并不奇怪。在现代法国,有很多哲学家注意到萨德这位变态情欲的描写者,比如巴尔特等人。这位萨德是把男女关系看成一种社会之恶的反应,他的著作百多年来都是禁书。因为他对男女关系的描写,没有丝毫高尚情感的痕迹,他把男女关系描绘成纯粹的施虐、受虐关系。我们知道西文施虐狂这个词就出自萨德的名字Satisme。波伏娃写了一篇专论萨德的文章《我们该把萨德付之一炬吗?》她指出,萨德对男女关系非道德化的描述,反映的是主奴关系中的主人,寻求性满足的主人,完全不能体验性爱中的交互享受,而沉醉于变态的情欲冲动。这个主人的狂暴世界是唯我论的。萨德的作品完全展示了性爱中的自我主义,专制和残酷。他的快感走向极端,需要以施虐来获得。在这个过程中,他者作为生命的真实性被彻底物化了。但波伏娃也认为,萨德的那些骇人听闻的色情描写提醒我们,欲望在两性关系中一旦压倒情感,会带来何等的灾难性后果。波伏娃指出:“萨德以最极端的方式提出了他者的问题,在他的过激性中,作为超越的人,和作为对象的人之间,发生了最为戏剧化的对抗”。在我看来,这种对抗,就是在男女性关系中,一种双方自由选择与结合的关系,对抗一种以施虐狂表现出来的主人暴力。厄苏拉·提德总结得好,他说:“波伏娃和萨德都将伦理学问题,与具有情欲的身体联系起来。在萨德那里,情色的欲望实现为唯我主义的专制,排除了具有相互性的自我、他者关系,与真实的行动和反抗的可能性。对于波伏娃,情色欲望和交往,则有可能引向具身化意识之间的具有相互性的相遇,它们相互包含着对方作为自己具有道德的可能性。情欲关系作为一块道德的砖瓦,组成了更广阔的社会与道德关系的一部分”。这个总结是相当到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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