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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主义的时代第五节: 介入——知识人的天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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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要]萨特提出了一个重要的概念,介入。在他看来,无论是研究哲学,还是从事文学创作,其目的都是为了改善人类对自身的认知,以维护人的尊严和社会正义。他深信人的行动要超越于当下存在。这就是希望所在。思考是一种介入,而思考的介入势必走向政治的介入。

法国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
法国存在主义哲学家萨特 wikipéd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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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我们知道萨特是一位积极的社会活动家,对世界上发生的重要事件,都有重要的发言,影响过相当一部分法国青年。请你给听友们介绍一下他这方面的情况吧。

答:好,这是了解萨特所不可缺少的。法国重要的知识分子,也是萨特的密友弗朗索瓦·让松说过一句话:“1947年以来,我就坚信萨特思想的根本原动力,来自于道德领域、实践范畴”。这对萨特思想大背景可说是一个中肯的概括。我们在前面介绍过萨特对他人的论述,其实他人的观念是思考道德问题不可缺少的。确认道德价值,不可能离开他人的参照,与世隔绝的、孤独的个体,依然有他人的问题。甚至远古时代的沙漠教父,他们远离人世,隐居苦修,也是在他人注视之下的行为。所谓隐就是与他人的分离,所以有他人才会有分离。不论是加缪的世界荒谬观,还是萨特的他人即地狱,都是一种入世的哲学。加缪以反抗者的形象,代表他的介入。萨特更以文字即是介入的观点,宣示出知识人的使命。谈到萨特的介入engagé, 要从两方面来看。第一就是他的文学创造,他认为写作一定是介入性的。在一次萨特与波伏娃的谈话中,波伏娃就指出萨特早年创作的剧本《巴里奥纳》是介入的戏剧。萨特同意,并且坦白说,他写这部戏就是为了让被囚禁的法国人能明白他们自己的处境。他这部戏是他在德国战俘营所作的。他借古代的场景,描写的就是当时的实际状况。剧中的人物和对话,都是直接映射战俘营的现实情况。不过有一点要注意的,萨特明确说,他的介入和苏俄文学界的所谓革命现实主义是完全不一样的。所谓革命现实主义,它实际上是为统治者服务的所谓遵命文学,而萨特的介入却是自由创作的结果。萨特自己在回答为什么写作这个问题时,有一个很重要的解释,写作不仅是因为有话要说,还因为有话值得说。什么话值得说呢?萨特自己回答,“如果不借助一种超验性的价值体系,又怎么能理解什么话值得说呢?”这就是说,只有那种跳出当下情境的表面意义,深刻揭示出反映超验性的价值体系的话,也就是说揭示真理的话,才是值得一说的。

 

问:这话确实很重要。值得说的话,并不那么容易被人认识。

答:那么是不是你找到了值得说的的话,而且通过写作把它表达出来,你就完成了介入的使命呢?在萨特看来,还不够。因为写作这个行为,它要通过他者才能实现,那就是阅读。这是萨特的一个很重要的观点。在文学理论中,萨特是最早把读者和作者当作一个整体来考虑的。这在古典时代是不可想象的。在传统中,作者只考虑他自己要说的话,而并不注意阅读在他写作中的重要作用。其实,对于社会而言,写作和阅读才构成精神生活。正是在他者的阅读中,作者超出了自我,和他者形成了一个介入的关系。作者把自己主体的创造行为,介入到他者的精神生活中,所以我们还应该注意到介入,engagé这个词的另一个涵义,就是置身其中。作者置身于阅读者的精神生活中。萨特说:“作者到处遇到的,只有他的知识,他的意志,他的谋划。总而言之,他只是遇到自己。他能触及的是他自己的主观性,他走到这个边界,却超不出这个界限。他有一个妙语,一条警句,一个恰到好处的形容词,但是效果的实现却要由别人的感受来判定”。我想听友们能够很容易地理解这一点。一个作者,凭借完全主观的行为、想象、构思、描绘一个事件,在这种描绘中,这个事件仍然是一个虚无,因为如果没有他者的反应,这个作品没有现实的生命。用萨特的话说,它是一个虚无。所以萨特说:“在写作行动中,包含着阅读行动。后者与前者辩证地相互依存,这两个相关联的行为,需要两个不同的施动者。精神产品这个既是具体的,又是想象出来的客体,只有在作者和读者的联合努力之下才能出现。只有通过别人,才有艺术”。我想在这里强调一下,所谓介入就是一个知识人,他可能是个文学家,也可能是哲学家、思想家、诗人,把他主观的精神世界投射到外部,使之对象化、普遍化。这个投射实际上是一种塑造行动,一个介入社会的行动。萨特认为,作家的自由思想也就是他的自由选择的表达。实际上就承担了责任,这个责任体现出作者对一种人类范式的认同,也就是他心目中的人类的行为、价值、道德的规范。思想家是在介入中丰富人类的精神世界。

问:这么看来,萨特所谓的介入,有点像我们所理解的知识人以他的理想,改变世界的意思。

答:确实有点儿这个意思,只不过他给了一套复杂的论证。我们后面会讲到,萨特是坐而谈,起而行的。他几乎对当时法国,甚至世界上的重大问题都表态发言,宣扬他的理想,甚至直接走上街头。从存在主义自身的语言中,我们能感到一种绝望情绪,弥漫在他的论述中。比如,荒谬、恐惧、焦虑、绝望、死亡等等。但是我们若仔细体会存在主义的种种论述,可能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就是面对世界、人生,他是知其荒谬,知其绝望而不放弃。不论是加缪笔下的西西佛,还是海德格尔的向死而在,都是在提醒世人,既然命运已经把人置于存在,人就要把自己的生存,把个体的实存塑造成一个有意义的生命。萨特时不时地就强调他的哲学对人类的前途是满怀希望的。一开始,我不太理解,我认为他的逻辑是任意的。后来仔细读他各种体裁的作品,才体会到他的思想的一贯性。他自己承认,他碰到的矛盾是一方面“一个人的生命显示着他本身是一种失败,凡是他想完成的,他无法实现,他甚至无法去构想他所愿意构想的东西,或者去感觉他所愿意感觉的东西。这种观念通常引向绝对的悲观主义”。而另一方面,萨特却认为,“人们所采取的行动,他的一个基本特点就是希望,而希望就意味着,我不能采取一个行动,而不设想这个行动会实现它的目的”。随后,萨特说了一句很重要的话,“希望存在于行动的性质本身之中,那就是说行动同时也是希望”。这话的意思很合中国的一句老话,只问耕耘不问收获。因为一个人在决心承担责任,作出选择时,如果以目的能否实现为必要条件,那么这个选择就不是自由选择。萨特的自由选择,考虑的是一种超越当下处境的价值选择。在这种选择中,行动才是希望。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才能理解香港人民反送中、抗争的伟大与崇高。他们介入了,凭此介入,他们成就了自己是自由人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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