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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兰西大使马腾回忆录: 法德关系面面观(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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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是“欧盟双驾车”、“欧盟发动机”-法国与德国关系的重要年份:首先今年是两国签署爱丽舍条约、达成重大和解的第60周年,其次法国总统马克龙也选择在今年7月对德国进行国事访问,这是2000年时任总统的希拉克访德之后的首次。在新作《夜晚,当我想起德国 - 大使回忆录》(Quand je pense à l’Allemagne, la nuit. Mémoires d’un ambassadeur)中,享“法兰西大使”终身荣誉的法国外交官马腾(Claude Martin)对目前法德两国在能源战略、欧洲防务、与美国的关系、俄乌战争等问题上的分歧进行了剖析。

《爱丽舍条约》原件,由时任德国总理阿登纳(左上)和法国总统戴高乐(右上)的签名。摄于2003年。
《爱丽舍条约》原件,由时任德国总理阿登纳(左上)和法国总统戴高乐(右上)的签名。摄于2003年。 © Associated Press - MARKUS SCHREIBER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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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78岁的马腾是一名职业外交官,享“法兰西大使”终身荣誉。他曾在1990年到1993年之间任法国驻华大使,1999年至2007年间任法国驻德国大使。他曾在法国多所名校学习,包括在法国国立东方语言文化学院学习中文、缅甸语和俄语。六十年代就读法国国家行政学院时,他曾被法国政府征调至北京,在法国驻华大使馆任文化专员,见证了中国文化大革命的开始。七十年代末重返法国驻华大使馆,他参与推动了法中两国的第一批重大合作项目,涵盖核能、石油、铁路与航空等。九十年代起他任法国驻华大使,见证了因法国对台军售等风波之后,法中关系的日趋平稳。在欧洲事务方面,他曾深度参与过众多重要事件,例如七十年代英国加入欧共体的谈判、八十年代以法国常驻欧共体副代表的身份负责建立欧洲内部大型市场、预算与农业谈判、九十年代结束驻华大使工作后代表法国参与欧盟东扩的起草、参与和俄罗斯的合作谈判等。他撰写的多部作品得到法国媒体的好评,被认为是“杰出、有用的历史分析”。

今年春天,马腾接受了法国国际广播电台的采访,对他的新作进行了介绍,并基于外交官职业生涯期间所亲历的种种,对法德关系、法德与欧盟的关系等做了极为详尽的分析。我们将在包含本期的三期特别节目中,推出本台法文同仁Marie-France Chatin在“地缘政治”节目中专访马腾的重要内容。

首先关注法国与德国。2023年是这一“欧盟双驾车”、“欧盟发动机”的重要年份:首先,今年是两国签署爱丽舍条约、达成重大和解的第60周年,另外法国总统马克龙也选择在今年7月对德国进行国事访问,这是2000年希拉克访德之后的首次。马腾在1999年至2007年间担任法国驻德国大使,这一期间,德国总理曾经有过赫尔穆特·科尔、吉拉德·施罗德、安吉拉·默克尔,马腾曾与他们一道参与了所有的欧洲重大协商,而法德关系正是欧洲重大协商的核心。在新作中,马腾讲述了法德在战后的和解、和解之后的失望、这一失望所导致的欧洲计划失效、两国在怀疑与默契之间不断摇摆的关系。这部作品的题目是《夜晚,当我想起德国 - 大使回忆录》(Quand je pense à l’Allemagne, la nuit. Mémoires d’un ambassadeur),取自半生都在巴黎度过的德国诗人海涅的诗作《夜思》:“当夜里我想起德国,我就无法入睡。因这滚烫的泪水,我无法闭上双眼”。对于德国回忆录这一题目的选取,马腾解释称:

马腾:我选了这句诗作为回忆录的标题,可能给人的印象是我在书中带着悲伤和怀旧的心情去谈论德国。首先,我选择这个标题是因为我很喜欢它。在我看来,海涅是最伟大的德国诗人,他的浪漫主义力量令人感动。我引用的这首诗名叫《夜思》,它不太出名,但非常美丽,因为它表达了海涅对祖国的热爱。海涅也很热爱法国,甚至在来法国避难之前就非常热爱法国,热爱一切法国在大革命甚至帝国时期对德国的影响。这之后,海涅开始热爱拿破仑,经历失望之后不再爱拿破仑了;他对德国其实也有点失望,对法德关系也感到失望。当时法德关系与其说是政治上的关系,不如说是文化上的关系。我认为,上述这些基本可以总结我自己与德国的关系:我基本上是在德国的陪伴下度过了人生的近70年。首先,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对德国产生了兴趣,我从10岁开始学习德语,然后我就非常频繁地去德国。我参与的欧洲事务,通常是与德国同僚共事,与德国一起创造欧洲。我的这部回忆录确实是一本有关“非常失望”的书,因为我们对法国和德国在20世纪50年代、60年代、70年代抱有的希望,两国可以一起做事的希望,逐渐消散了。如今,我们拥有高度组织化且无所不在的法德关系,这种关系甚至变成了一种由高度频繁的会议所代表的仪式。在这种形式当中,法德关系无疑变淡了,也许人们失去了信念。

上一次法国总统对德国进行国事访问是在23年前。我现在仍记得希拉克总统的那次出访,因为我直接参与了访问的组织筹办。当时我在柏林任法国驻德国大使,我们当时都觉得那次可能是最后一次法德元首会谈了,因为在建设欧洲的问题上,两国出现了严重的分歧:德国想要把自己的影响力往东边扩展,可法国不想让德国的影响力继续在欧洲范围内扩大。法德之间像这种分歧在那个时候非常多。无论如何,见面总比不见好。我也希望这次马克龙总统访问德国,能够被后世所记得。当然,这是一场非常仪式化,充满了既定模式的会面,我希望双方能够在照章行事之余,找时间进行真正意义上的对话。

法国和德国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存在着误会。当然,我们都需要欧洲。我们都需要非常牢固的法德关系,但我们在这方面并不是全然相同的。我在之前一本主要谈论中国的回忆录中,引用过中国总理周恩来的一句话,我非常喜欢这句话,那就是“同床异梦”。对于法国和德国这两个大国,他们在欧洲问题上好比是睡在同一张床上,但做着不同的梦。

法国这边,我们都清楚地意识到战后法国需要一种力量来重新站起来。这个力量是欧洲;在欧洲内部这个力量就是德国。但是德国那边,需要的却是修养,复健。我认为在欧洲计划的最初几年,法德双方都很清楚地意识到,我们必须走这条欧洲道路。法国方面从一开始就认为,创建欧洲意味着创建一个欧洲人的欧洲。在这个欧洲当中,法国人准备为了欧洲的主权利益而放弃部分国家的主权利益。这正是目前马克龙总统高举的理念。在德国方面,德国人理解的欧洲道路,更多指的是西方,也就是说掺杂着与美国的关系。我们法国人一直以来都没有明白这一点。对于德国人来说,欧洲人可以自己在内部组织起来,但不能与北约进行切割。在北约当中,德国突然产生了一种复兴的感觉,因为美国非常需要德国,德国是美国非常有用的盟国,尤其是在冷战期间。所以,这一边是想要独立自主的法国,那一边是想要成为跨大西洋联盟欧洲支柱的德国,因此从一开始就埋下了分歧的种子。

不过这并不妨碍欧洲道路的发展,我们逐步羽翼丰满,先是团结了英国,之后团结了南部欧洲,再之后团结了欧洲东部国家,我们还把这个团体的名字改成了“欧洲联盟”,以便于听起来更团结。但现实是什么呢?现实是,我们越来越不团结了。从根上找原因的话,这恐怕是因为法国和德国各自已经恢复了元气,但恢复的方式十分不同:法国重新找回了自信,所以既想要一个独立于美国的主权欧洲,也想要一个能够继续保持法国本国各领域主权的欧洲;德国则越来越觉得需要继续做美国的重要盟友。于是,法德关系出现了不稳因素。

但这并不意味着美国在法德关系中是多余的存在。首先无论是法国还是德国,我们都非常感谢美国拯救了我们。当然不只有美国人拯救了我们,我也同时非常感谢苏联,哪怕在斯大林时代,苏联也抗击了纳粹主义,是苏联为美国争取了时间,让美国做好了准备,来最终做出决定,拯救西欧。法国对美国在这方面是抱着极大感激的,德国更是如此,因为美国基本上立即接受了这个昔日的敌人,让战后的德国重新进入自由国家的大家庭。

虽然法国和德国都同样感激美国,但我们既然要建设欧洲,那就应该是由欧洲人自己来建设。我认为,曾经有一段时间当中,美国未能给予欧洲这种自治权。就好比是父母和孩子,孩子一朝长大,想要独立,想要拥有自己的生活。这个孩子就像是欧洲,欧洲想要存在,想要捍卫自己的利益,想要挣脱大西洋联盟的怀抱,否则不可能有欧盟,就连设想都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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