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80个国家的领导人27日在纽约联合国总部出席全球妇女峰会，纪念北京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20周年。不过，9月27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纽约主持全球妇女峰会开幕，也是在5名中国青年女权行动派被拘捕关押事件发生半年之后，5名青年女权行动派人士如今仍然处于“取保候审”的状态，她们的遭遇让那些在北京世妇会后投身女权运动的活动人士面对今天的20周年纪念百感交集。
如果说北京世妇会通过的“北京宣言”和“行动纲领”成为此后20年全球性别平等运动的纲领性文件的话，这次会议也对中国的女权运动，特别是民间女权运动逐渐走出政府主导的框架独立发展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这20年间，新一代女权活动人士不断创新活动方式，一度成为公民社会一支充满活力的力量。
目前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作访问学者的吕频20年前曾作为记者，近距离观察北京世界妇女大会。20年后，她对希拉里•克林顿当年在北京演讲中提出的“女权就是人权”有了更为深刻的领会。
吕频：1995年的时候我23岁，作为记者，去采访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当时的第一感受就是：乱！人特别多，像一个超级大型的集市。这个集市非常非常热闹，可是，这个集市上发生的事情，我并不是特别了解。当时我参与出版一份非常特殊的报纸，是一份非常短期的免费日报，只在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上，向与会者发行，名字叫《妇女之声》。报道的范围是世妇会的NGO论坛。这个论坛被安排在怀柔举行，当时怀柔还是一个非常小的县城。成千上万的人拥挤在那个小县城里，利用礼堂、中学的教室等场所开会，非常热闹和拥挤，但当然是非常多元。
那段时间，怀柔不断下雨，所以，下雨和泥泞给我的印象非常深。
世妇会第一次把民间组织概念公开带入中国
法广：这次在北京举行的第四次世界妇女大会对中国的女权运动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在这之后，您投身中国女权运动，一直是其中非常活跃的一员。回顾当年，您觉得北京世妇会对中国女权运动最重要的影响是什么？
吕频：那次世妇会不仅是把民间的妇女组织，而且是把民间组织这个概念第一次公开地和合法地带到中国。在世妇会之前，中国人不知道NGO是什么。NGO是非政府组织的缩写，中国人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也不理解对于一个社会、一个国家，有这类社会力量的存在和发展非常重要。是世妇会第一次告诉了我们这样的观念。
另外，世妇会催生了很多到现在也还非常重要的民间妇女组织，而且，它开创了一系列从那时到现在都非常重要的议题，比如家庭暴力。那个时候我们才开始谈家庭暴力问题，经过20年，这个问题可能取得了一些进展。
所以，我相信，世妇会可能不是中国民间妇女运动的起点，但绝对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关键时段。
妇女组织扮演了中国民间组织先驱的角色
法广：是不是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中国民间女权活动开始在政府框架之外逐渐发展起来？
吕频：对。在这之前，我们对NGO非政府组织、民间组织的理解非常有限，而且，在我们的社会生活中，也没有什么实践，只是从世妇会开始，这些才活跃起来。
而且，它也让妇女组织扮演了一个中国民间组织的先驱的角色，因为在那个时候，其他的民间组织同样非常不活跃，而且也缺乏世妇会这样一个机会。另外，世妇会也让我们有机会在那个时候开始大规模的讨论中国妇女的问题，在那前后产生了很多的出版物，很多讨论和议题，我想，这些对在这个领域后来的工作都非常重要。
20年后的苦涩：没有合法的空间，难有女权斗争的进步
法广：这些民间的女权团体的发展在经历了一个成型、走向成熟的发展阶段之后，在今年初可以说遭遇了一股强劲的寒流……
吕频：所以，在北京+20的时候，回顾过去20年的历史，内心的感受必然是十分复杂的。我想说，这20周年不是一个庆祝的时刻，尤其对于像我这样一个在20年前参加过世妇会、如今我的住所又距离全球妇女峰会这么近的人来说，这真的不是一个庆祝的时刻。
但是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我觉得必须看到，这恰恰是因为我们民间妇女组织的进步和努力。在（北京）世妇会的时候创立的一些妇女组织，到现在她们还在坚持活动，但与此同时，随着女权主义思想的扩充，随着更多年轻人的加入，也随着中国性别议题的尖锐化，我觉得中国的民间妇女运动有了一个新的阶段性发展，也恰恰是在这个时候，她们引起了政府警觉。所以，从这个角度说，今天我们所遭受的打击，大概是对我们的进步的一个“惩罚”。
法广：您对这次20年之后的全球妇女峰会有什么期待？
吕频：在过去20年，其实我们从未有过多少乐观的时刻，我们可能取得了一些进步，但同时，我们永远都在面对太多的问题，而且问题还在不断地被制造出来，所以，当我说现在无法庆祝的时候，这也是身在这个运动当中的人的一种常态心情。
关于未来，我觉得，现在这些案件给我们造成的担忧、迷茫或者恐惧还没有消除，从长期来说，我们进入了一个长期的、比较漫长的严峻时期。在这个时候，我特别由衷地体会到什么叫妇女的权利是人权：妇女权利在中国，真的是人权，我的意思是：它已经如此密切地， 而且必然是这样 ，跟公民政治权利联系在一起。没有合法的活动空间，就没有妇女权利斗争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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