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奢中的中国催生民族精品的海外市场

在打击毫无节制 地挥霍财富消费外国奢侈品的同时，2014年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访问法国，今年6月底中国总理李克强访问法国时都邀请了中国TTF 珠宝集团总裁吴峰华随行，为TTF 珠宝集团在法国珠宝圣地巴黎旺多姆广场开店前让法国总统奥朗德在胸前别上TTF生产的金质羊年胸针做好了铺垫。对北京来说，如何保护民族精品的内需市场， 培养一批象清朝督陶官唐英那样的项目行家，催生民族精品的海外市场，让精品业里煽动世情的神话受到海外消费者追捧，为中国吸引到源源不断的国际资本和财 富，这实际上是一个一点都不不亚于发展民族足球业的挑战。由于时间关系，上周我们播出了节目的前半部分，今天我们播出节目的后半部分。

文化艺术

在富庶的当代社会，高级珠宝、钟表和时装都是倾注了文化和社会附加值的工业精品。在行业的顶端， 因为材料和工艺的极度讲究，人们把产品称为奢侈品。因为服饰和首饰的产出远远超出了功能性穿戴的需要，因此这个产业强调产品里的文化份量，比方说设计并推 广“潮流”。西方精品业通过各种宣传工具向市场灌输流行色，流行款，流行材料，流行工艺，流行图腾。他们想办法请政治家来代言潮流，让流行符号和权力联 姻，给精英一种高贵的身份标志，给芸芸众生一种流行可以让鲤鱼跳龙门的憧憬，让在社会经济地位相对低端的人群产生强烈的占有欲，非要把能帮助他们梦想飞黄 腾达的流行买到手不可。精品业想办法请在育龄期里最楚楚动人的男神女神来代言潮流，给人一种流行可以让凡夫雄伟俗女香艳的自信，让性暗示在营造成社会共识 的潮流符号里被迷信被分享。最终，精品业就是一个奇妙的，持续吸引财富、分流财富的美丽而强大的产业工具。这个行业的主人可以让巨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快乐而主动地拿出一部分财富买到与时俱进的方式和符号，向社会确认自己的成功和性感，让殷实的家庭血拼购买力大面积地分享流行的神话，让没钱的人不断透支 来向精品神话致敬。其实在西方精品业的金字塔的底座，也就是盈利最高的香水业，Yves Saint Laurent 的鸦片香水 Opium 和迪奥的Dior Addict 上瘾这两款香水的命名从一个侧面清楚地阐述了传统精品业盈利的路径和理念。

当我们理解精品业在财富分流上的功能，我们也就理解为什么北京在国内限制毫无节制地消费精品业里夸张的奢侈和在国外扶持中国民族精品业开拓国际市场。

在国内限制夸张的奢侈有历史渊源。18世纪的清朝雍正年间广东的象牙工艺细致得登峰造极。工匠们将药水浸泡过的象牙劈削成2毫米宽、平薄如竹篾的象 牙条，处理到丝线那么柔韧，然后编织成带有人字形纹路的象牙席。象牙席用料多，材料淘汰率超过百分之九十，编织工序艰巨，根据北京故宫博物院的研究档案， 雍正皇帝曾下谕旨说，象牙席“开奢侈之端矣。著传谕广东督抚，若广东工匠为此，则禁其勿得再制。若从海洋而来，从此摒弃勿买，则再造之风自然止息矣。”

康熙末年开始，清政府财政亏空严重， 主要原因是贪官中饱私囊。 雍正的治国措施中最著名的几项包括整顿吏制，对官员实行吐故纳新，也就是说，能上能下，抵制姑息养奸，贪庸不肖。身为佛教徒的雍正在政治上保持对官员的高 压，既打贪，也治懒。雍正初年一年之内光是湖南65名州县官里就有30多人被革职，个别省的官员被革除百分之九十。在这个背景下他以牙丝编织的传统工艺失 传为代价，拒绝使用最上乘的精品，抵制过份张扬的奢侈。换句话说，在国家经济实力并不强大的时候，雍正带头阻止奢侈品的制造者分流稀释国库里的财富，他更 倾向于力促民生总体上的丰衣足食、避免财富在社会各阶层的分配失衡，保持社会和政治的稳定。

在当代中国，经济增长放缓，中国地方政府债务沉重，股市出现需要政府干预以防失控的局面。习近平和李克强组成的团队一上台就推出了“八项规定”和 “六项禁令”， 禁止共产党政府官员继续用公款系统性地消费奢侈品，高调打击贪腐官员。不仅在政治工具上，在生活方式上，他们的有些做法和雍正皇帝颇有几分对应。中南海拒 绝用昂贵和稀有的金丝楠木打造府上一间小茶室里的家具，而是选用山东郓城常见的价格比较实惠的榆木。那里新建的西餐厅没有用已经被市场捧到天价的艺术作品 来装点，而是找来山东艺术学院毕业的初出茅庐的青年画家徐璟用油画肌理勾勒出莲花图，简单、实在，又合乎这一届中国领导人的讲究。

在国内限制夸张的奢侈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财富过度分流到靠营造文化和社会附加值赚钱的精品业。中国的官员们不仅很难再用公款为精品业的增长作出贡 献，连用自己的收入消费精品都会招来贪腐的怀疑。因此虽然精品继续暗示能给消费者带来成功和性感的形象，但是这个行业在中国吸引财富的能力开始下降。路易 威登的前首席执行官 Yves Carcelle 在去世前和法国国际广播电台主持人安东尼的最后一次谈话中说，杭州市在开发湖滨路欧洲街的时候，一位地方的共产党党委负责人曾告诉他，什么时候当地人开始 用路易威登的包了，那就说明他们的素质提高了。听到这话，Yves Carcelle 非常吃惊，他没有想到中国地方上那么干练的政治家对他参与打造的精品神话信仰到连他本人都不敢想象的程度，Carcelle 说，这是他最大的骄傲。但是“八项规定”和“六项禁令”出台以后，法国开云Kering集团里的利润核心 Gucci 今年第一季度的业绩下滑7,9 %。LVMH 集团今年第一季度葡萄酒和烈酒业务持续疲软，时尚和皮具部门的业务减速，尽管有欧元贬值推动销售，中国的反腐打奢仍然造成了这家世界最强大的奢侈品集团公 司的库存压力。根据睿意德中国商业地产研究中心的数据，Prada 在中国的店面从去年到今年第一季度关了16家，Armani关了5家，Chanel 只剩11家，是鼎盛时期的一半。 瑞士信贷银行表示，他们目前不看好LVMH集团和巴宝莉(Burberry)等与中国联系密切的奢侈品类股。

与此同时，中国在海外却开始做开拓民族精品业市场的准备。在简政放权，鼓励中国企业转型升级的进程里，无论政府还是民间社团都在一点一点象播种象撒网一样在欧洲培植耕耘中国精品的市场。

2014 年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访问法国，今年6月底中国总理李克强访问法国时都邀请了中国 TTF 珠宝集团总裁吴峰华随行，为TTF 珠宝集团在法国珠宝圣地巴黎旺多姆广场开店前让法国总统奥朗德在胸前别上TTF 生产的金质羊年胸针做好了铺垫。这次李克强也邀请了鞋商 Sheme 的创始人刘琼英女士一起访问法国。和TTF一样，Sheme 也是在欧洲的精品业请来业务骨干帮助研发产品里的工艺和文化情结，同时寻找把产品推向欧洲市场的途径。中国副总理刘延东去美国展开高层文化对话时就带上了 中国时装师 Grace Chen 陈野槐。

继2013年2月巴黎中国文化中心为北京服装学院教师楚艳举办 “楚和听香” 时装发布会之后，中国驻法使馆文化处今年六月开设 中华文化讲堂，楚艳在那里为法国人讲解了用中国元素演绎佛教造像的汉唐时代的服饰，民国期间孙中山夫人宋庆龄与蒋介石夫人宋美龄的服饰，以及中国设计师团队去年为 APEC 峰会与会领导人和夫人设计服装的经历。文化处的李少平参赞自 己当摄影师，把楚艳在文化处举办的小型服装秀的图片发表在中国文化部的官网上。今年4月底，巴黎中国文化中心为艺术家徐璟举办了“大美中国，禅意东方”的 个展，在展示徐璟画作的同时，对徐璟的家具设计、手绘茶垫设计、瓷器设计等所有可以和精品兼容的创作都作了相当有份量的推介。中心的主任殷福知道怎么样象 西方人营造精品故事那样向观众解释徐璟的创作为什么值得崇尚。他在前言中说，徐璟的荷花柔软灵动，感怀于现实，却更有明确的灵魂指向。

在民间， Grace Chen、 Maryma 马艳丽、NE•TIGER 张志峰、 Sheme、 Dan•丹、鼎天、HANART 瀚艺、黄勖、劳伦斯•许、秦旭等十位中国定制设计师和定制品牌在今年7月巴黎高级定制时装周前夕于巴黎名店 Les Suites 举办了向中国定制致敬的主题展，虽然他们这先驱性的一步在社交网站 instragram 表现得像是同样是在向名店致敬，但中国设计师们毕竟借机初步接触了法国市场，创造了双赢。法新公司在巴黎创立了 China in Paris Showroom 沙龙， 为有一定经济实力到欧洲试探市场的中国设计师请来买手和媒体。

中国政府在布局的同时也密切关注受到国家已经在资助、正在发挥作用的民间社团，今年4月25日，上海市政府和中国纺织工业联合会签约共建“国际时尚 之都”，从公司、研发、产业基地和品牌建设着手，打造系统的中国民族精品平台。在签约的前一天，他们特别通知了主办上海高级定制周的上海国际时尚联合会的 秘书长殷姿女士出席，让这位多年在定制业穿针引线的行业领袖见证具有更强大的吸引财富能力的民族精品业主体正在国家的平台搭建中安静地形成。

在中国领导人支持中国民族精品业在海外市场的能见度的同时，在本土市场， 精品行业仍然象没有出厂的飞机一样在被工程师们研究的过程里接受考验。一些已经开始与西方最大的精品集团争夺本土市场的民族精品品牌在中国反奢的声浪中也 多多少少与西方品牌一起承受到了业绩上的冲击。和TTF的规模不同，但在中国内需市场也打下一定基础的中国民族精品的创业者还有白领 White Collar 的苗鸿冰、时装师罗峥、Grace Chen 陈野槐、马可、郭培和赵卉洲等。他们向西方市场拓展的前提是在打奢和经济增长下滑中的本土市场上避免出现象西方进驻中国的大品牌那样受到挫折，业绩增长必 须依然扎实，创造足够的资本 。

在扶持民族精品业的方法上北京也在摸索。当代中国非常需要出现一批象清朝督陶官唐英那样既懂艺术又懂管理，可以催生极品的项目负责人。APEC 服装设计的案例让我们看到，思想家型的召集人为设计师提供设计前的话语和词汇来定调，设计师用材料和造型图解，之后召集人用另外一套设计后的话语和词汇诠 释论证先前定调的思路和理念，因此最后呈现的服装用话语讲比用眼睛看还要精彩。但是如果要真正进入国际市场，打动心甘情愿让财富通过精品转移到产业的西方 消费者，恐怕需要用眼睛看比用嘴巴讲更精彩的服饰。

那一天，设计师马艳丽在我的访谈节目中说，她已经成功地让足球明星贝克汉姆穿上了她做的订制服。我对她说，明星的号召力是一方面，政治领袖也有号召 力。马艳丽说，在更有盈利的成衣领域，她想象了有一点小装饰的好看的白衬衫。她在微博上秀出了习近平6月30日会见一批中国优秀县委书记的图片，在现场每 个人都穿了一件雪白的白衬衫。我问马艳丽，那衬衫是你做的吗 ？ 她选择不回答这个问题。

包括法国前总统萨科齐的夫人卡拉布鲁尼在内的政要夫人长期以来不仅公开穿戴而且还大力宣扬法国时尚和珠宝，力挺法国精品在世界各地扩大市场。陈野槐说中国也很快会有这一天的，她知道一定会是这样的。

北京在打击毫无节制地挥霍财富消费外国奢侈品的同时，如何保护民族精品的内需市场，培养一批象清朝督陶官唐英那样的项目行家，催生民族精品的海外市 场，让精品业里煽动世情的神话受到海外消费者追捧，为中国吸引到源源不断的国际资本和财富，这实际上是一个一点都不不亚于发展民族足球业的挑战。

法国国际广播电台将陆续播出主持人安东尼对中国设计师楚艳，Grace Chen 陈野槐，马艳丽，上海国际时尚联合会的秘书长殷姿，鞋商 Sheme 的代表陈卓和中国驻法国大使馆文化参赞李少平的专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