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在总统选举进入百日争夺之际接任欧盟轮值主席

2022年1月1日，法国政治生活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一方面，新一届总统选举将在4月10日启动首轮投票，竞选争夺 将在未来的100天中，日渐激烈；另一方面，自1月1日起的半年之内，法国将担任欧盟轮值主席国。在欧洲联盟在内、在外面对诸多挑战的关键时刻，作为欧盟创始成员之一的法国自然也希望借这次时隔13年的欧盟主席国使命，影响欧洲建设的走向。随2022年到来的既是马克龙本届总统任期的尾声，又是在他任下法国需要承担起的一项重要使命。对于明确宣示其亲欧洲主义立场的马克龙来说，这次欧盟轮值主席使命自然具有不同寻常的意义。

法国总统马克龙2021年12月9日公布法国在担任欧盟轮值主席国期间（2022年1月1日至2022年6月30日）的重点任务。 © AP - Ludovic Marin

担任欧盟轮值主席国也许是马克龙推动其欧洲建设主张的难得机遇。在2017年的总统选举中，鲜明的亲欧洲主义主张可以说是马克龙与其它竞选人的一个不同之处。当年5月7日，在卢浮宫广场上举行的就职庆典活动也是以作为欧盟之歌的“欢乐颂”开场。同年9月，他又在巴黎索邦大学发表演讲，强调，法国的未来只能通过重建一个“自主、团结和民主的欧洲”来实现。五年之后，经历特朗普总统任期的干扰，经历英国脱离欧盟的震荡，经历新冠疫情的冲击，置身中国挑战下国际关系格局重组进程，欧盟27国如何自处、如何定位已是迫在眉睫的议题。

欧盟在内在外面对多重挑战

对外，中美两大国间的紧张关系已经从此前的贸易战，演变成全面的战略竞争。2019年底爆发的新冠病毒疫情无疑让欧洲各国更加清楚地意识到了经济实力壮大后的中国对自由民主体制构成的种种威胁，这些威胁不仅限于政治层面，也同样表现在经济、贸易、科技等不同领域。特朗普五年任期对跨大西洋伙伴关系的破坏也令欧洲意识到重新平衡欧美伙伴关系的必要性，而法国与澳大利亚核潜艇合同事件也暴露出，即使誓言修复欧美关系的拜登政府也会为自身利益，不惜牺牲盟友的利益。欧盟既不想唯美国之命是从，又希望警惕来自中国的影响力渗透。加强欧盟自主性的意识无疑因此在成员国中赢得更多共识。但一个建立在各自为政、承认多元原则作为民主自由之保证基础上的国家联盟，如何有效面对一个高度中央集权的中国，无疑是一项巨大挑战。欧盟在中美之间寻找所谓第三条道路的努力，时常因为其战略框架制定过程中的种种妥协，而显得模糊不清。

在欧洲，无论是乌克兰危机、白俄罗斯政治危机，还是困扰欧盟多年的难民危机，都凸显欧盟确保其边境安全的紧迫性。

在非洲，欧洲既要面对俄罗斯雇佣军的存在对欧洲反恐行动以及对欧洲与非洲关系的影响，也更需要面对中国“一带一路”倡议在非洲广泛推动构成的挑战。

在亚洲，尤其在南海，欧洲联盟也无法漠视伴随中国影响力扩张而起的大国较量以及安全挑战。

在外部挑战之外，欧盟内部不仅长期面对立场协调困难，近年来更随着东扩进程，以及民粹主义的兴起，而面对作为欧盟共同基础的民主与自由价值观受到的质疑，近期更不得不暂停在匈牙利、在波兰落实欧盟为应对新冠疫情冲击而推出的大规模经济振兴方案，作为对这两个国家不遵守法治国家原则、破坏民主机制作为的回应。

轮值主席国：有限的行动空间

欧盟在新的国际关系格局下如何重新定位、如何在在中美对抗背景下不被边缘化，无疑是一项亟需面对的重大挑战。但法国，或者力主建设一个自主、团结和民主的欧洲的马克龙会有多少行动的空间呢？在欧盟现行框架下，6个月的轮值主席国使命其实更是一个协调各方立场、寻找妥协的职能，重在承前启后，而不太可能做出断代性的决策。但是各国还是可以根据自身实力，不同程度地发挥影响力。

按照日程，马克龙将于1月19日，以欧盟轮值主席的身份，在欧洲议会演讲，阐述担任轮值主席期间的纲领。马克龙也已经开始为明年2月17日-18日在布鲁塞尔举行的欧盟与非洲联盟峰会做准备。3月10日-11日，他将在法国主持成员国元首和政府领导人非正式会议，推动欧盟稳定和增长公约改革。

法德意立场趋同的有利形势

法国是继德国之后的第二大经济体，也是欧盟创始成员。如果说 马克龙2017年上任之初推动欧洲建设的努力并未得到时任德国总理默克尔的积极响应的话，默克尔已经离任，新冠危机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德国面对欧洲建设的一些立场，德国新外长也在法国开始欧盟轮值主席国的前夜表示，支持法国建设更加自主的欧洲的主张。法国与意大利此前的紧张关系，也随曾任欧洲央行行长的德拉吉出任总理而得到改善，两国在不久前签署一项历史性条约，希望“共同捍卫一个更加一体化、更加民主和更加自主的欧洲"。可以说法、德、意三个欧洲建设创始成员对欧洲未来走向取得了一定共识。

多重可能的政治变数

不过，法国的欧盟轮值主席使命无疑也面对诸多可能的变数。首先是马克龙总统任期已经进入最后百日。是否再次参选，马克龙至今并未公开表态，但几乎没有人怀疑他会谋求连任。也就是说，在未来竞选角逐逐渐激烈的三个月内，马克龙将身兼现任总统、总统候选人和欧盟轮值主席的三重身份。4月的总统选举以及6月的立法选举会带来怎样的政坛重组，并从而影响法国的欧洲政策，尚未可知。但受选举活动影响，法国可以真正发挥轮值主席职能的时间，必将远远短于6个月。在德国，新上任的肖尔茨政府虽然目前看来与马克龙的欧洲主张有更多的契合，但肖尔茨是否真能走出此前默克尔欧洲政策的框架尚属未知。在意大利，意大利议会自一月起就将进入新的总统选举程序，人气甚旺的德拉吉是否会放弃总理职位，转向竞选总统？倘若如此，意大利政坛难免出现新的动荡。欧盟内部，现任欧洲理事会主席米歇尔的首届任期也将在半年后结束，他是否谋求连任也会在一定程度上给欧盟内的协调努力带来影响。

如果说2017年的总统选举中，马克龙就旗帜鲜明地宣示了他的亲欧洲主义立场的话，他想必也不曾料到自己会在五年之后谋求连任之际，代表法国承担起欧盟建设协调员角色。法国在大选时段接任欧盟轮值主席国其实是英国脱离欧洲打乱既定轮值日程使然。马克龙也许可以借未来6个月的时间，增强法国对欧洲建设进程的影响，并以此作为其竞选连任的一项砝码，但一方面轮值主席国的身份迫使他难以太过维护法国利益，从而面对其它成员国失去信誉，另一方面多重身份重叠，也难说不会成为其国内竞选对手攻击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