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运史话·八】1980年莫斯科: 苏联入侵阿富汗, 美国率众抵制

说起1980年这场奥运会，就不得不提到这一年，美国总统吉米·卡特的一个提议：将奥运会永久定于希腊举办。卡特给出的理由是：这么做，可以防止奥运会成为某些国家政府管理不善的牺牲品。面对这个提议，国际奥委会除了觉得希腊没有足够的基建设施来办所有的奥运，还隐约嗅到了美国想削减其权力的欲望，因此予以拒绝。面对这一结果，美国领导60多个国家，对1980年的莫斯科夏季奥运会予以抵制，以抗议苏联入侵阿富汗。为本期奥运史话提供素材的本台英语部主编大卫·罗伊（David Roe）表示：“古希腊哲学家肯定会喜欢这种讽刺：政治人物率先在某件事上表明立场，就仿佛这么做，此事就能够避免被政治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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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7月19日，苏联篮球运动员谢尔盖·别洛夫 (Sergei Belov) 在莫斯科夏季奥运会开幕式上。 © AP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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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莫斯科：美国率众抵制 © AP供图

1980年莫斯科奥运会抵制事件之后的第四年，洛杉矶奥运会因“安全隐患”和“美国歇斯底里的反苏”，而遭到苏联和14个东欧集团国家的抵制。 

1980年7月19日，莫斯科夏季奥运会开幕式上，苏联篮球运动员谢尔盖·别洛夫与奥运圣火一起站在奥运火炬下。 © AP供图

俄罗斯总统普京命令俄军经白罗斯入侵乌克兰，这件事已过去了一年多。战争仍在继续，国际奥委会表示，即使和平尚未回归，俄罗斯和白罗斯运动员也应该能够以中立的姿态参加2024年的巴黎奥运会。对此，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对国际奥委会进行了猛烈的抨击与侮辱。 

历史是个轮回，1980年莫斯科奥运会遭到抵制的原因是苏联对阿富汗的军事侵略；现如今，巴黎奥运会遭到抨击的原因是好战的俄罗斯。 

不过，莫斯科奥运会的抵制行动被认为前期准备更多。当时的卡特意识到，罗纳德·里根可能再次当选总统，对自己的威胁越来越大。卡特希望增加自己的强力形象，尤其是对1979年11月4日的美国驻德黑兰大使馆人质被扣僵局进行弥补。 

1980年2月1日，吉米·卡特在华盛顿举行的美国全国体能和体育会议上发表讲话。 © AP - Mark Wilson摄影

卡特日益陷入的困境和他所采用的策略，让克里姆林宫高层倍感困惑。美国加州大学俄罗斯和体育史历史学教授鲍勃·埃德尔曼 (Bob Edelman) 表示：“苏联人并没有预见到入侵阿富汗会让奥运会出问题”。“在苏联、尤其是在俄罗斯学习过的学生在管理新阿富汗方面的表现非常糟糕。因此苏联进行干预是为了平息局势，并不一定是为了接管阿富汗领土的控制权。他们没有想到这会出现任何问题。事实上，这个问题也从没被人预想过”。 

但当时的奥运会已经出现了先例：大部分来自非洲的29个国家拒绝参加1976年蒙特利尔奥运会，原因是国际奥委会没有禁止新西兰参会。为什么要禁止新西兰参会呢？那是因为新西兰橄榄球队早些时候在南非这个种族隔离的国家进行巡回赛。就连联合国当时都呼吁对种族隔离的南非进行体育抵制。 

埃德尔曼表示：“可以说，当时的苏联领导人很天真”。“从根本上说，尽管苏联在奥林匹克运动上投入了大量资源和政治精力，但体育终究并不是苏联领导人最关心的问题。因此对他们来说，奥运会和苏联入侵阿富汗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并不是很强”。苏联领导人当时大概仍然对苏联在蒙特利尔的卓越表现感到眼花缭乱，苏联运动员在蒙特利尔奥运会上赢得了最多的金牌，并在总奖牌榜上名列前茅。1980年，苏联领导人相信，在苏联大地上举行的新奥运，势必将成为可以长久歌颂的奇迹。 

1980年7月7日，苏联共产党领导人列昂尼德·勃列日涅夫 (Leonid Brezhnev) 的巨幅肖像与一旁的第二十二届夏季奥运会的标志。 © AP供图

而卡特呢？卡特最后陷入了泥潭。他的政府不得不向盟友施压，要他们照美国说的，不去参加莫斯科奥运会。但还是有一些美国的盟友完全拒绝照做。 

卡特是尴尬的化身：他派遣前拳击手穆罕默德·阿里前往非洲，说服该大陆的国家不要参加莫斯科奥运会。面对这种居高临下的刺痛感，坦桑尼亚领导人朱利叶斯·尼雷在阿里为期三天的访问期间没有会见阿里，而是径直派坦桑尼亚运动员去莫斯科参赛了。 

1980年2月4日星期一，前重量级拳击冠军穆罕默德·阿里在内罗毕国际机场。 © AP供图

埃德尔曼分析认为，“这是一场惨败”，“阿里对此没有做好准备。当然，（美国政府做出的）基本预判也是错误的”。 

美国在1976年对南非种族隔离的批评被认为是不够的。这直接导致1980年，非洲国家对美国说：“1976年，当我们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坦桑尼亚的情况是政府允准运动员参加奥运会。英国就不一样了：英国在玛格丽特·撒切尔的领导下，热衷于支持美国，下议院投票以315票对147票支持美国对莫斯科奥运会的抵制行动。但英国奥委会不顾政府的反对，为运动员提供了去或不去的选择。 

威尔伯特·格里夫斯 (Wilbert Greaves) 是当年大约200名前往莫斯科参赛的英国运动员之一，他表示，他对前往莫斯科参赛没有任何疑虑。现年66岁的格里夫斯回忆道：“这个决定并不难做出，那是我第一次参加奥运会。之前一年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养病，所以我想向自己证明我可以恢复到以前的健康水平了。一旦我获得了参加奥运会的资格，我就决定去了。我没有考虑其他任何因素”。 

最终，格里夫斯进入了110米栏半决赛。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他也没有缺席。他坚称：“选择参加奥运会并赢得奖牌的运动员，是凭借自己的能力赢得奖牌的”。“至于那些没去参赛的人嘛......我认为，他们每个人都错过了一些东西”。 

格里夫斯表示：“我在莫斯科、洛杉矶、伦敦、里约和东京奥运会的赛前幕后都有过经历”，“我希望能够去成2024年的巴黎奥运”。 

2022年7月19日在俄勒冈州尤金举行的世界田径锦标赛男子铁饼决赛。赛后，格里夫斯为斯洛文尼亚选手克里斯蒂安·切赫颁发了金牌。 © AP - David J. Phillip供图

而巴黎2024年奥运会，势必也为国际地缘政治所用。尽管国际奥委会决定俄罗斯运动员和白罗斯运动员可以以中立身份参加比赛，但法国体育部长2023年3月表示，法国政府可能会拒绝这些国家的运动员入境法国。她解释道：“国际奥委会的建议并不构成对法国为2024年巴黎奥运会所做之事的预判”；“国际奥委会有最后决定权，国际奥委会决定运动员参赛的条件。但另一方面，很明显，主办国国家元首的声音也会得到倾听”。 

格里夫斯当年的队友塞巴斯蒂安·科目前领导世界田联。俄罗斯对乌克兰开战后不久，世界田联就对俄罗斯和白罗斯运动员实施了禁令。甚至在国际奥委会采取软化措施后，世界田联对两国运动员的立场也没有软化的迹象。科表示：“过去一年我们目睹了在乌克兰发生的死亡和破坏，包括约185名运动员死亡。这更加坚定了我在这方面的决心”。 

科（Sebastian Coe ）（图左）在1980年的奥运会颁奖仪式上。 © AP供图

不出所料，俄罗斯体育部长奥列格·马蒂钦对世界田联的决定感到愤怒。他表示，“我们认为这些政治化的限制是不可接受的”，“奥运会必须保持中立，国际田联必须赋予其运动项目中所有最强运动员参赛的权利”。 

这种断裂似乎是永恒的。43年前，体育界和政界搏斗，捍卫莫斯科奥运会的重要性；43年后，国际奥委会主席托马斯·巴赫表示：“如果政治决定谁可以参加比赛，那么体育和运动员就成为了政治的工具。那样一来，体育就不可能发挥其团结的功效”。巴赫补充道：“我们面临着两难的境地，我们对乌克兰人民和运动员的痛苦感同身受。但另一方面，作为一个世界组织，我们对人权宪章和奥林匹克宪章也负有责任，而无论是人权宪章还是奥林匹克宪章，都不允许对持某一特定国家护照的人进行如此决绝的隔离”。 

目前大约有30个国家致信国际奥委会，表示俄罗斯和白罗斯可以通过结束针对乌克兰的敌对行动，重返国际舞台。 

1980年，这边苏联人仍然留在阿富汗，那边莫斯科奥运会如期举行。2024年的巴黎奥运会也将如期举行，争议注定也将随之纷扬。埃德尔曼表示：“奥运会是政治干预的主要目标”，“很多人都会观看奥运会，正因如此，政治家才想要这么做，来吸引注意力。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方法......对他们来说，这只不过是办公室的又一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