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与平等自由的追求者卢梭之二——浪迹天涯的青年时代

［提要］伏尔泰嘲笑卢梭是“受教育程度最低的作家”。确实，卢梭对后世影响极大的著作，多是接近四十岁以后所作，他的思想酝酿期很长，他从小未受到正规教育，所以他的学习和思考伴随着他浪迹天涯的足迹。

思想家卢梭 网络照片

问：上次你谈到卢梭的一生经历和他的思想著述紧密相关，今天请你具体地给听友们介绍一下吧。

答：好的。法国文学史大家朗松曾经总结过卢梭思想的这个特点，他说：“要想确定他那些理论的确切意义和价值，必须由思想追溯到情感，再由情感追溯到那个社会事件或者家庭事件“。比如，卢梭在十岁那年，他父亲因为和人发生争执而引起了一场官司，结果官司输了，为了逃避牢狱之灾，他逃走了。卢梭立时成了孤儿，他舅舅便把他送到朗贝西埃牧师家去学习古典语言和数学。这是他第一次正式跟人学习。一次朗贝西埃小姐的梳子放在屋里，结果不知怎么回事儿，梳齿全断了，而这屋子只有小卢梭进来过。大家一致认为是卢梭把它摔坏了。卢梭不承认，于是人们认为这孩子撒谎，而且干了坏事儿还不认账，要狠狠惩罚他。但是卢梭说他确实没碰那把梳子。不管怎么盘问，威胁，他也不承认，甚至决心以死相拼。最后大家认为他是个魔鬼般倔强的孩子，让他舅舅把他接走了。很多年以后，卢梭在他的《忏悔录》中记述这件事情时说：“我在写这件事时，只觉得心跳加快。这暴力和不公正第一次深深铭刻在心，以至与之相关的一切观念，都会使我如当初那样愤怒。所以只要看到或听到任何不平之事，不管受害者是谁，也不管发生在何地，我便立刻火冒三丈，感同身受。当我读到一个暴君的残暴行径，读到一个邪恶僧侣的卑鄙伎俩时，我真想亲手去捅死他们，万死不辞”。我们读他的《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时，能感受到他内心激情，这和他童年时的遭遇分不开。随后有5－6年的时间，卢梭几乎就没机会受教育，而是给人帮工，还去一位雕刻家那里学习雕刻。这几年本正是人生最重要的学习期，卢梭却只是在社会中经历各种事情。但是他酷爱读书的天性，使他在当学徒时，到租书店去读书，没有钱租书，他就把衬衣、领带、衣物全送去抵账。如果师傅看到他偷偷读书，还毒打他，把他的书也撕了，他就这样把租书店的各种书统统读完了。

问：看来卢梭虽然没有受正规教育，却是博览群书。而且在这种情况下读书，会记得更牢。

答：所以卢梭说：“通过我读的那些书，我改变了我无聊顽童的习气，读书把我的心灵引到比我的职业赋予我的情感更加高尚的情感”。在这种心情下，卢梭逃跑了，他离开了雕刻作坊，跑到了萨瓦公国，碰到了一位好心的神甫，他介绍卢梭去安纳西找一位华伦夫人。这位夫人在卢梭的一生中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卢梭叫她妈妈，她称卢梭为孩子，卢梭常年寄宿在她的家里。她送卢梭去学习，和卢梭一起读书，培养植物，后来又成为卢梭的情人。卢梭找到华伦夫人之后，感觉自己有了家。从华伦夫人身上，他第一次体会到母爱，因为他妈妈生下他几周后就去世了，他是个没有母亲的人。所以当华伦夫人考虑到他的教育问题，要送他到都灵入神学院，卢梭就同意了。他在都灵被介绍到一个贵族家去当仆人。在这里他又经历了一件让他一生悔恨的事情。他偷走了彭达尔小姐的一条丝带，而且被人家发现了，慌乱之中，他竟然污蔑这丝带是厨娘玛丽咏给他的。这位厨娘是个很老实本分、温柔善良的姑娘，而且对卢梭一直很好。卢梭却无耻地污蔑她偷了小姐的丝带，这位姑娘当时很绝望，她对卢梭说：“卢梭，我原以为您是个好人，您可坑苦了我”。结果这个姑娘和卢梭一起被辞掉，卢梭再不知她的下落，但是他知道他败坏了一个姑娘的声誉，今后这个姑娘再难找到工作。卢梭说：“这一重负至今仍沉重地压在我的心头，而且我可以说，稍稍摆脱这种重负的愿望，对我下定决心撰写《忏悔录》起了很大的促进作用”。

问：看起来，卢梭的著作还真的都潜藏着他的人生经历。

答：1733年，卢梭寄居在华伦夫人家。这一时期，他总感觉身体有病，耳鸣、心慌等等，他意识到已临25岁的他一事无成，也可能突然死去，那他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白丁。所以他开始读华伦夫人家所藏的学术著作，读洛克、笛卡尔、莱布尼茨的书，而孟德斯鸠、伏尔泰等人，早已著作等身，他才刚要入门儿。但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在卢梭开始涉猎哲学时，欧洲的启蒙哲学已经有了丰硕的成果，而且卢梭天赋过人，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做学问的关键是抓住各种学说之间的相互关系。他读《百科知识》，这是《百科全书》之前的一部综合性知识读物，他先分类地读，然后找出它们的交汇点，再综合出基本的原理。他自豪地说：”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我的深思熟虑弥补了我知识上的欠缺“。在华伦夫人家寄居的这几年，他一面享受着萨瓦公国，阿尔卑斯山的美景，享受华伦夫人给他的照料和爱抚，一面苦读哲学巨著。他发现这些哲人，比如马勒伯朗士、笛卡尔、莱布尼茨的著作常常互相矛盾。他想把这些思想家的思考统一起来，却搞得筋疲力尽也一无所获。后来他想出一个方法，先不去分辨他们的矛盾，也不把自己的观点摆进去，而是全盘接受一个人的思想，搞懂他究竟想说什么，一个个思想家都搞通了，再通过自己的独立思考来比较短长。所以卢梭虽然没有正式上过什么学，但他的知识极为丰富，从古希腊到自己身边的哲学家的学说，他都相当熟悉。而且他从小居无定所、浪迹天涯的生活，又使他对自然、人生，有书斋中得不到的真切感受。所以他是厚积而薄发，一旦出声就一鸣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