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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合之众的分析家勒庞第四节: 群体行动背后的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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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要] 群体之采取行动,从表面上看往往是突然发动,迅速蔓延的。但他们之所以能够行动,背后有观念力量的推动。这个力量是隐藏在群体心理中的。经过漫长时间的潜移默化,在某一具体事件的触发下,突然爆发为具体的事变,变做群体的直接行动。

勒庞『乌合之众』
勒庞『乌合之众』 网络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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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前几次我们谈到群体行动的各种特征,但我们还想知道,是什么因素在背后促进行动呢?

答:前几次我们所谈的,确实是群体行动的表面特征。但是你如果仔细想一想,人的任何一种行动都是由大脑支配的,哪怕是乌合之众。他们的行动也要受某种观念的支配,或者说要实现某种想法,比如我们前次提到的突尼斯茉莉花革命,小摊贩瓦吉吉的死,激起的大规模群体运动,其背后隐藏的观念,其实是个正义原则,是突尼斯民众认为政府警察对他的处置是不公正的。这种不公正导致了一个年轻人的死亡。大多数突尼斯人可能并未察觉这里有个正义的原则,甚至他们根本不知道正义这个观念的复杂性,却人人心中都感觉这件事政府错了。他们心中想的是,要分个是非,其实衡量这个是非的标准,就是个公正正义的观念。勒庞把这个群体行为之后的观念因素,分为间接因素与直接因素。所谓间接因素,是指一些被群体接受的信条,也就是一些标志着时代特点的新思想。在勒庞看来,法国大革命之前的那些启蒙哲人的著作,就属于这种间接因素。我们在前面介绍启蒙哲人时,已经提到过这些思想。听友们应该能记住卢梭对平等的论述,伏尔泰对宗教的批判,孟德斯鸠对三权分立的探讨,狄德罗对科学发展、知识普及的呼吁。这些观念性的东西在人们心中渐渐积淀,可能一时未发觉它已经改变了人的某些传统观念,但当革命爆发时,你会发现全社会对这些看起来很抽象的观念很熟悉,很认同。而直接因素则指能让群体行动起来去实行上述观念的事件。这两种因素无疑对研究群体心理和行为有重要意义。依我个人看,弗洛伊德对勒庞的群体心理学的解读,完全忽略了这些因素。他只提勒庞群体心理学中对无意识行为的关注,却忽略了勒庞群体心理学中的社会历史要素。因为弗洛伊德从人的性本能出发来发现群体心理,所以他的研究偏重个体心理的动力,如何汇成群体心理的动力,而不大关注社会历史对群体的影响,我想这是一个缺失。

问:社会历史因素一定会影响到个体聚集成群体的过程。

答:是这样的。我觉得勒庞最聪明的地方,是他花了很多的篇幅去研究这些观念怎么样在群体中起作用,怎么样引起群体的心理反应。他注意到群体最容易引起直接反应的是一些语言形式。他把它们归结为形象描述词语和套话,他说:“我们在研究群体的想象力时已经看到,它特别易于被形象产生的印象所左右。这些形象不一定随时都有,但是可以 利用一些词语和套话巧妙地把它们激活”。比如,在文革中,最易激起群体革命斗志的词,恐怕就是阶级敌人。只要给某人贴上这个标签,他就成了阶级敌人的形象代表。群体对阶级敌人作斗争,是可以六亲不认的。我们这些人在文革中也参加过那些所谓批斗会。只要押几个人上台,挂上牌子,带上高帽,说他是阶级敌人,你看台下广大革命群众咬牙跺脚、振臂高呼,恨不能把台上的阶级敌人撕成碎片。如果你是一个自我意识足够坚强清醒的人,你的理性强大到不受群体情绪的影响,你会很奇怪周围人哪来的这么大仇恨,这就是勒庞所谓的间接因素的影响。中共这么多年日复一日地教导人民,阶级斗争你死我活,这样一个观念和眼前具体的一个阶级敌人结合起来,就会激发群体内心的兽性,出现批斗会上的群情激愤的情景。所以勒庞说:“词语的威力与它们所唤醒的形象有关,同时又独立于它们的真实含义。最不明确的词语,有时反而影响最大”。在中国,我们都知道,最流行的一些词语,例如阶级敌人、境外敌对势力、汉奸等等词语,其含义根本就含混不清,没有明确的定义。它们却最好使用,最能激起乌合之众的共鸣,但是听友们请注意,聚集的群体往往行动没有方向,目标也不明确,因此要成就一件事业,自然会出现领头人。勒庞的分析,就转向了对群体领袖的人格分析。

问:前面你已经提到过野心家会利用群体心理操纵大众,实现他的个人目的。

答:野心家当然是操纵群体的高手,但是在勒庞看来,群体领袖在一开始并不一定是有明确目标的野心家,勒庞说:“就人类的群体而言,所谓的头领有时不过是个小头目,或者煽风点火的人。但即使如此,他的作用也相当重要。他的意志是群体形成意见并取得一致的核心,他是各色人等形成组织的第一要素。他为他们组成派别铺平了道路,一群人就像温顺的羊群,没了头羊就会不知所措”。这种群体对领袖的自然需求,会让那些相比较而言在群体中意志最坚定,信念最激进的人成为领袖。所以勒庞认为,领袖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可能也是群体中的普通一员,他对一些观念格外着迷,然后成为了它的忠实信徒。勒庞举了个例子就是罗伯斯庇尔,说“他对卢梭的哲学观念如醉如痴,在传播它们时居然采用了宗教法庭的手段”。

问:这么说,勒庞认为,群体和它的领袖之间有一种天然的彼此需求。

答:是这样。在勒庞看来,群体聚集时往往还并不明确知道要干什么。有一个人出来领头,大家就会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勒庞相当看不起乌合之众的素质,干脆认为:“在群体的灵魂中,占上风的并不是对自由的要求,而是当奴才的欲望。他们是如此倾向于服从,因此不管谁自称是他们的主子,他们都会本能地表示臣服”。在我看来,他这是纯属激愤之言。群体需要领袖,但并不因此而天生地倾向当奴才。我们在历史上见过许多群众运动,是以争取自由为目的的。大批民众甚至为此牺牲生命,领袖可以操纵民众,但民众也可以左右领袖。这个过程比勒庞的论述要复杂得多。勒庞倾向于把群体看作是被动的,却忽略了群体在很多情况下是主动地参与到事件中,甚至创造事变。领袖,特别是野心家,往往是借群体之势而成为首脑,然后以他们惯用的手法,比如推出口号、不断重复、敢下断言、轻易许诺等等操控手段来俘获民众。勒庞虽然注意到了媒体出版物对民众心理的影响,但在勒庞的时代,传媒远不如现在之发达,所以对群体心理的变化起重大作用的,在当今世界上,媒体的作用,有时超过领袖个人的作用。世界上所有专制国家的首脑,都直觉地要控制宣传工具,比起勒庞时代的那些领袖人物所使用的操控手段,当今世界上的洗脑术,才是操控群体心理的最有效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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